莫子言又做夢了，夢裏先是夢到了玉子剛，那個幾個月都不曾再夢見的男人，夢裏看不清他的模樣，可莫子言知道就是他。

夢裏自己的身子很疼，疼的蜷縮在一起也不能緩解，而後耳邊還有玉子剛那冷冷的聲音:“連個孩子都懷不住，你有什麽用？”

而後自己好像一瞬間便跌落萬丈深淵，身體沒有著落點，只感覺一直在往下墜，耳邊有一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再不斷的喊：“文言，文言……”

文言？不是在叫自己。

而後一晃，眼前又變了模樣，一個一身明黃色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面前一臉慈愛的看著自己，莫子言不認識這個人，可心裏卻莫名的想落淚。

“文言，父皇的文言長大了，該選駙馬了。”

“駙馬是什麽馬？白馬還是黑馬？兒臣通通都不想要，兒臣只要千痕哥哥。”

莫子言心驚的想捂自己的嘴，這到底是做夢還是真的，為什麽這話好像是自己說出來的？

畫面突然又轉了，依舊是那種暈眩，腳底下沒有著落，似乎要下地獄般一直往下墜。身上說不清的疼，心裏道不明的慌亂。

“站住，臭丫頭，居然敢跑！你給老娘站住……”

“不要，不要追我，不要……”

腦門頭疼欲裂，迷迷糊糊的兩只手擡手就捶打著自己的頭，牽扯著頭上的青絲滿臉的痛楚。

“阿言！”

莫雲欽一把按住她的手，身子斜倚在床邊將她單薄身子摟在懷裏輕輕的拍打:“阿言，阿言莫怕，我在，我會護著你。”垂下的眸子掩去眼中的寒光，這已經不是阿言第一次驚夢了，他拖了這麽久不能再拖下去了。待弄清楚緣由，那些曾經欺負過她的自己一定會替她一一還回去。

莫雲欽的話趙氏是一字不差的帶給了莫宵，莫宵聽得有些發怔。二郎的意思他明白，這是要找裏正問姜家討說法，或者是想借裏正的口將姜家趕出莫家村。但是做起來怕是不易。

家裏都知道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是姜雲渺，可莫子言卻是被自家孩子推倒的，算來算去明面上都是算不清楚的。

莫宵坐在門口沈著臉半響不語，莫雲欽守在屋子裏寸步不離床前，他坐了半響狠狠的吸了口氣，似乎是做了決定。

“老婆子，你跟我去一趟裏正家，有些話你來說比較妥當！”

不管怎麽說他都要站在自己家這邊，沒了的可是他莫宵的孫孫，即便不能如老二所願將姜家趕出去也得讓他們付出代價，否則當真以為莫家是好欺負的。

莫家村的裏正姓莫名有林，與莫宵這邊並非一脈，村子裏有幾戶大姓，並不見其與哪家走的特別近。

莫有林家離莫宵家不遠，算是連成一片的，兩進的青磚大瓦房，卻也不是經他手蓋起來的，據說老一輩是個地主，房子也是傳下來的。

莫宵老兩口來的時候莫有林帶著兩個兒子正在地裏忙活還沒回來，媳婦王氏差小孫子去地頭將人喊了回來。

“大嫂，不知道你跟他大伯找當家的有啥事？”這時辰太陽西斜，正是忙活的好時辰，秋收在即，家家戶戶都在地裏忙活，因此王氏可不覺得這兩口子是閑來無事來串門的。

她一開口龐氏頓時就紅了眼，看了一眼沈默不語的老頭子便開口道:“是有些事情要麻煩有林兄弟，這乍一說我還不知道從哪開口說，我那二兒媳杜氏剛剛有了身子下午卻小產了。”話說到此突然打住了，只低頭用手擦眼睛，想是忍不住掉眼淚了。

王氏是個聰明的，聽她這話便曉得其中還有別的牽扯，否則兒媳婦小產就不是來自個家，而是去尋郎中了。

“真是造孽，好好的怎麽就小產了呢？”

龐氏揪了一把鼻涕這才繼續開口道:“我們兩家沒有挨在一處，起初也是不曉得的，只是小孫子跑上門這才知道出了事，到的時候人已經沒有了知覺，一個人躺門口，身上的衣裳都被血浸透了。老二前兩日就跟我特意說了，說是要上山幾天，讓我幫忙照看著家裏，誰想到他剛剛一走就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情。”

這回龐氏是真的哭出來了。

王氏沒有吱聲，只坐在一旁的門墩上靜靜的聽著，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多問，既然是有事上門，就一定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出來的。

“還不是姜家那不要臉的小蹄子給鬧的。”

話未盡王氏臉上就有了幾分了然，他們家離村口的莫雲欽家有些距離，這事情還沒傳過來，可先前姜家修房子時的一些事情還是聽說過一些的。

姜家有個養在家的老姑娘，前些日子竟然瞧上了莫家二郎莫雲欽，若是再早些時日說不定也就成了好事，可偏偏二郎已經再娶了媳婦。

這姜家姑娘明明知道二郎有了媳婦卻還眼巴巴的往上湊，村裏的婦人背後地裏說什麽的都有，王氏不是個嘴碎的，聽見了也都只當笑話來聽。

“二郎是個什麽性子村子裏哪個不知道，若是哪個女人一來就勾走了，又何必單了這幾年讓我操心。上次他們家上梁，二郎為了避開連飯都沒有吃就回去了。”

王氏搭腔道:“誰不知道二郎是個好的，只是女人心裏都容不得這些骯臟事，哪怕是捕風捉影也不能舒服，咱們都是做婆婆的，有時候在兒媳婦面前該提點的還是得提點。不舒服歸不舒服，氣著自己可就不值當了。”想這杜氏也是個心眼小的，竟然因著這種事情氣到小產。

龐氏氣的狠狠的噓了一口氣:“杜氏是個不喜歡出門的，哪裏會因著別人說三道四氣成這般，還不是那小娼婦，趁著我兒不在家眼巴巴上了門。已經這樣的，我這老臉也不要了，實話就跟你說了，淘淘說她捧著雙鞋子當著二媳婦的面說要送給二郎，別說是杜氏，就是我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怕是也不能順了這口氣。”只字不提莫曉荷，只提了淘淘，稚子實言，任誰也不會有疑問。

王氏聽她這樣一說也有些火大，擰著眉頭道:“這姜家姑娘怎麽是這樣的貨色，別說我們莫家村，就是方圓幾十裏也沒見過這樣沒羞沒臊的。”

說話間莫有林就扛著鋤頭踩著泥進了院子，見院子裏的莫宵黑著臉心裏不由得一跳，招呼了一聲便進屋舀水將手和腳上的草鞋沖洗幹凈，而後才到院子裏尋了條板凳坐了下來。

“老宵找我有啥事？”

莫宵擡眼看了看他，猶豫了半天才開口:“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情不會在這個時候來麻煩你，可是這件事情若是不討個說法我莫宵還怎麽在這村子裏繼續過下去。”

莫有林聞言眉頭頓時擰成了一股繩，左鄰右舍的，莫宵是個什麽樣的性子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，平日裏少話，不喜歡出頭，今兒這樣一說倒是有些嚴重了。

“什麽事情就鬧的這般嚴重了。”

“新搬來的那個姜家不安分，我在莫家村活了幾十年還沒有遇到過這樣的，我今兒來就是跟你說說，這事情姜家沒有個合理的說法就不算完！”話畢，起身就朝外面走去。該說的剛才自家老婆子都已經說了，自己拉不下那張老臉再說一遍，反正來意已經挑明，等著解決就好了。

龐氏揉揉眼睛對著王氏扯出一抹苦笑:“弟妹別介意，老頭子是個直性子，今兒也是氣的狠了。”話畢急匆匆的就跟了出去，留下莫有林站在院子裏一臉青黑。

“莫宵這什麽意思？姜家的事情拿到我跟前說。我身為一村的裏正，有外來戶要安家落戶我有義不容辭的責任，兩家發生矛盾還是我的錯了？給人說媳婦還得幫人過日子生娃不成？”

王氏抖了抖那張滿是褶子的臉對著門口癡笑一聲道:“雲欽他媳婦小產了，莫宵能有好臉色才怪，換著是我也一樣，誰讓你同意姜家在村子裏落戶的。”

“二郎媳婦小產關姜家什麽事，就算關姜家的事與我又有什麽相幹，我這不明不白的就裏外不是人了？”

“姜家那不要臉的小蹄子提著鞋子明目張膽的上門，杜氏被氣的，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。老頭子，我跟你說，這村子裏這麽多年還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，莫二郎是個什麽人你比我清楚，殺人放火眼都不眨的。”

莫有林當然清楚，莫宵那個兒子就是在外面混大的，即便自己這個裏正，在他面前也無半絲底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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